北朔第一国手拓跋烈,在两国交锋的棋宴上,当着满朝文武的面,布下名为“囚凰”的棋局。
一步一步,极尽羞辱。所有人都等着我崩溃,等着我大夏国颜面扫地。他们不知道。
这个所谓的羞辱之局,是我亲手递到他手上的。我等他落入这个陷阱,已经等了整整三年。
棋盘之外,三千铁甲已然就位。他每落一子,都是在为他的国家敲响丧钟。而我,
只是需要在他面前,扮演好那个被激怒、被羞辱,最终愤而反击的弱女子。仅此而已。
1“啪。”对面那只手,骨节粗大,皮肤是草原上风沙磨砺出的颜色。
他把一枚黑子拍在棋盘上,力道很大。声音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跟着震了一下。
坐在我对面的男人,叫拓跋烈。北朔的第一国手。他咧开嘴,露出一口白牙,眼神跟狼一样。
“谢国手,该你了。”我没抬头。我的视线落在棋盘上。那颗黑子,落在一个很怪的位置。
它像一根钉子,钉死了我白子大龙的最后一个气口。不,不是钉死。是羞辱。
懂棋的人都看得出来,他明明有更直接、更利落的杀招。但他偏不。他选择了这一步。
这一步棋,在北朔的棋谱里有个名字,叫“锁颈”。专门用在胜券在握时,戏耍对手。
意思是,我掐着你的脖子,但我不马上杀了你,我要看你慢慢挣扎,断气。
我身后的抽气声很清晰。是那些陪同的翰林和棋院的学士们。他们比我还紧张。
我能感觉到十几道目光,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。有担忧,有愤怒,也有藏不住的鄙夷。
一个女人,代表大夏出战,终究是难堪大任。这恐怕是他们现在心里想的。我伸出手,
从中指和食指间,拈起一枚白子。玉石的质地,很润,带着我手心的温度。
我把它放在棋盘的另一端。一个看似完全无关痛癢的位置。一个空旷到,能***的地方。
拓跋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。他大概以为我会暴怒,或者会慌乱。但我没有。我的动作很慢,
很稳。放下棋子时,只有一声极轻的“嗒”。像一滴水,落进深潭。“请。”我开口,
声音不大,但足够让对面的人听清。拓跋烈眯起眼。他盯着我,看了很久。
想从我脸上找出一点破绽。但他失败了。我的表情,应该和这满殿的汉白玉地砖一样,平整,
没有情绪。他不甘心地冷哼一声。又提起一颗黑子。“啪!”还是那么大的力气。这次,
他没有再用“锁颈”。他开始构建一个更大的形状。一个包围圈。
当第三颗、第四颗黑子落下时,我身后的人群里,有人发出了压抑的惊呼。“囚凰局!
”这个名字,比“锁颈”更恶毒。他们要把我的白子,像一只凤凰一样,
活活困死在他们构建的牢笼里。而且,是要用最华丽、最残忍的方式。
让所有人都看着这只凤凰的羽毛被一根根拔掉。让它在痛苦中,失去所有光彩。我爹,
大夏上一任棋圣,三年前就是败在这个局下。那盘棋后,他郁郁而终。拓跋烈此刻布下此局,
不只是要赢我,赢大夏。他还要诛我的心。大殿里的空气,冷下来了。
连高坐在龙椅上的太子殿下,眉头也拧成了一个疙瘩。他看我的眼神里,充满了忧虑。
我知道,他想让我认输。输给拓跋烈,不丢人。但要是被这个“囚凰局”困死,那就是国耻。
我抬起眼,第一次正视拓跋烈。他的眼神里满是挑衅和得意的**。他很享受这一切。
享受我的沉默,享受我身后那些同僚的愤怒和无力。我心里其实有点想笑。他以为他是猎人。
布下了最精妙的陷阱,等着猎物绝望地尖叫。但他不知道。从他踏入这座大殿开始,
他才是那个猎物。而这个所谓的“囚凰局”。就是我为他选好的,
埋葬他和他身后整个北朔的坟墓。只是,他自己还不知道。他还在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。
我再次拈起一枚白子。这一次,我的动作更慢。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。
他们以为我会在拓跋烈的包围圈里做活,求一条生路。这也是下棋的常理。但是,我没有。
我的白子,再次落在了棋盘的边缘。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位置。
一个与主战场相隔十万八千里的位置。“天元。”棋盘最中心的那一点。在棋局的开端,
占据天元,是自杀行为。等于主动把自己放在了四面楚歌的境地。“疯了!
”我身后有人失声喊道。拓跋烈也愣住了。他脸上的得意,变成了错愕,然后是狂喜。
“谢国手,你这是……放弃了?”“自知不敌,想求个体面的死法?”他的声音很大,
充满了嘲讽。我没理他。我只是看着棋盘。看着我落下的那枚白子。
它孤零零地待在棋盘正中。像一个坐标。一个……开启地狱之门的坐标。我垂下眼睑,
轻轻吐出两个字。“轮到你了。”“请。”2拓跋烈的笑声,在大殿里回荡。很刺耳。“好!
好一个大夏国手!”“有性格!我喜欢!”他嘴上说着喜欢,手下却毫不留情。黑子落下,
带着风。他在加固他的“囚凰局”,把笼子的栅栏,一根一根地焊死。朝臣们的脸色,
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。那是一种混杂着屈辱、愤怒和失望的灰败。有好几位老臣,
已经闭上了眼睛,不忍再看。在他们眼里,我占天元的那一步,就是自暴自弃。
是棋手最大的耻辱。太子萧承安的手,紧紧握着龙椅的扶手。指节都发白了。他几次想开口,
但最终都忍住了。他给了我最大的信任。这份信任,比千军万马还重。
我平静地看着拓跋烈表演。看他如何像一个炫耀武力的屠夫,把他手里的刀磨得锃亮。
他在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。他每落一子,都要看看我的反应。想从我脸上看到恐惧,
看到崩溃。但他每次都失望。我的心,静得像一口古井。井底,藏着三年前的血与泪。
也藏着这三年里,我和太子殿下,在无数个深夜里,点着灯,一遍又一遍推演的杀局。
这个局,就是以“囚凰”为引。我们算准了拓跋烈的傲慢。
算准了他一定会用这个棋局来羞辱我,来洗刷三年前他师父胜之不武的污点。他想证明,
北朔的棋道,天下第一。他想证明。我就给他机会。他炫耀他的刀。我则不动声色地,
为他递上一个最完美的刀鞘。一个能把他连人带刀,一起吞噬进去的刀鞘。“啪。
”他又落下一子。“囚凰局”已经完成了大半。我的白子大龙,被围困在左下角,动弹不得。
只剩下两只眼,苟延残喘。任何一个棋手,都能看出,白棋已经死了。死透了。
没有半点生机。拓跋烈终于停下了手。他靠在椅背上,双手抱胸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。
“谢国手,还要继续吗?”“再下下去,你的龙可就真要被扒皮抽筋了。”“现在认输,
我还能给你留几分体面。”大殿里一片死寂。所有人都看着我。
等着我做出那个屈辱但唯一的选择。我没有去看那条被困的白龙。我的目光,
始终在我开局时落下的那几颗子,以及最中间的“天元”上。那些看似闲散的棋子,
在拓跋烈疯狂构建囚笼的时候,已经悄无声息地,连成了一片模糊的势。像一张看不见的网。
而拓跋烈用来构建囚笼的那些黑子,正好,都在这张网的笼罩范围之内。我抬起手。这一次,
我没有马上去拿棋子。而是端起了旁边茶几上的茶杯。茶水已经凉了。我慢慢地喝了一口。
润了润有些干的喉咙。这个动作,让拓跋烈很不满。他的眉头皱了起来。“谢知弈,
你……”我放下茶杯,发出一声轻响。打断了他的话。我终于对他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微笑。
很淡,很浅。“拓跋国手,棋局还没结束,急什么?”“你这笼子,造得是很漂亮。
”“可惜,门没关好。”我的话,让所有人一愣。拓跋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。“门?
”“谢国手,你莫不是下棋下糊涂了?”“你的白龙只剩下两口气,别说门,
连个窗户都没有!”我笑而不语。我伸出纤长的手指,从棋盒里,拈出一枚白子。
全场的目光,都凝聚在我的指尖。他们都以为,我会去点那条大龙的眼睛,做最后的挣扎。
然而。我的手,划过整个棋盘。最终,停在了右上角。一个和左下角战场,完全对角的位置。
一个空旷得能重新开一盘棋的地方。“嗒。”白子落下。声音清脆。那一瞬间,
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所有人都呆住了。包括拓跋烈。他脸上的嘲讽,
瞬间变成了惊愕和不解。他看不懂。没有人看得懂。这一步棋,是什么意思?
它和那条被困的白龙,没有任何关系。它也和我之前布下的那些闲子,没有任何联系。
它就像一个喝醉了的酒鬼,胡乱闯进了一场精密的杀局。显得那么突兀,那么荒谬。
“你……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拓跋烈的声音,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颤抖。不是因为害怕。
是因为一种认知被打败的混乱。他穷尽自己的棋力,也无法理解眼前这一步。
这不符合任何棋理。这根本就不是在下棋!我看着他,笑容依旧。“我说了,你这笼子,
门没关好。”“我刚才那一步,就是在帮你关门。”“现在,轮到你了。”“拓跋国手,
请吧。”我的声音,柔柔的,婉婉的。听在拓跋烈的耳朵里,却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。
他猛地低头,死死盯住棋盘。额头上的青筋,一根一根地爆了出来。他感觉到了。
一种巨大的、无形的恐惧,正从那颗右上角的白子里,弥漫开来。他看不懂。正因为看不懂,
所以才恐惧。3拓跋烈的呼吸,变得粗重。他死死地盯着棋盘,眼睛里布满了血丝。
他试图理解我那一步棋。他把我之前落下的所有闲子,和最后这一步,
在脑子里组合了无数遍。但他找不到任何逻辑。那些棋子,就像夜空里毫无关联的星星。
孤立,疏离。完全构不成任何有效的杀招。他甚至开始怀疑,我是不是真的疯了。
是被他逼疯了。这个念头,让他找回了一点自信。对。一定是这样。她已经精神错乱,
开始胡乱落子了。他抬起头,脸上重新挤出狰狞的笑。“谢国手,看来你是真的不行了。
”“既然你这么想死,那我就成全你!”他提起一颗黑子,
狠狠地砸向我那条白龙的最后一只眼。他要终结这场闹剧。他要用最直接的方式,
告诉我谁才是胜利者。但是,他的手,停在了半空中。他没有落子。他的眼睛,
死死地盯着那个眼位。冷汗,从他的额角,滑了下来。滴落在棋盘上,
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他发现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问题。如果他这一子点下去,
杀死了我的白龙。那么,他用来构建“囚凰局”的那几十颗黑子,它们的联系,
就会在一瞬间,变得无比脆弱。它们原本是为了围杀我的白龙而存在的。一旦白龙死了,
它们就失去了目标。就像一群没有了将军的士兵,会瞬间溃散。而我之前布下的那些闲子。
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“星星”。在这一刻,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,串联了起来。它们的位置,
恰好卡在了他黑子阵型最脆弱的几个连接点上。就像一把一把,早就埋伏好的尖刀。
只等他自己,亲手斩断自己军队的命脉。然后,这些尖刀,就会从四面八方,同时刺出。
他用来围杀我的“囚凰局”。会瞬间变成一个,埋葬他自己的巨大坟场。他的所有黑子,
都会被我反杀。会被我吃得一干二净。这……这是什么棋路?闻所未闻!
“不可能……这不可能!”拓跋烈失声喃喃。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怎么会这样?这盘棋,
从头到尾,都在他的掌控之中。他什么时候,落入了对方的陷阱?不,这不是陷阱。
这是一个横跨了整个棋盘的,巨大无比的杀局。而他自己,就是那个最愚蠢的合作者。
是他亲手,一砖一瓦地,帮着对方建好了这个杀局。他还得意洋洋地,把自己的所有兵力,
都填了进去。他猛地抬头看我。我的脸上,依旧挂着那抹淡然的微笑。
仿佛我不是在下一盘生死棋。而是在后花园里,欣赏一朵慢慢绽放的昙花。他的心,
瞬间沉到了谷底。他明白了。从第一步开始,我就在骗他。我故意示弱。
故意让他布下“囚凰局”。故意把白龙送给他杀。所有的一切,都是一个局。
一个让他自己杀死自己的局。杀人,何须见血光。最狠的刀,是诛心。
“你……”拓跋烈指着我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的骄傲,他的自信,
在这一刻,被我击得粉碎。他引以为傲的棋力,在我面前,就像一个笑话。大殿里的气氛,
也变了。那些原本已经绝望的朝臣们,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,瞪大了眼睛。
他们虽然棋力不如拓跋烈,但也看出了棋盘上的惊天逆转。
那是一种匪夷所思的、违背了所有棋理的逆转。白棋明明已经死了。
但它却用自己的“尸体”,给黑棋布下了一个必死的劫。不,不是劫。是绝杀。黑棋,
已经没有任何活路。往前一步,是死。退后一步,也是死。“神之一手……”棋院的院正,
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,激动得浑身发抖。“这……这是传说中的‘弃子争先’,不,
这是比‘弃子争先’更高明的‘无胜之胜’!”“以败为胜,以死求生!老夫今日,
得见此局,死而无憾!”龙椅上的太子萧承安,也站了起来。他激动地看着棋盘,
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。他看向我的眼神,充满了震撼和……敬畏。他知道我有后手。
但他不知道,我的后手,是如此的石破天惊。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拓死烈身上。
他手里的那颗黑子,仿佛有千斤重。他举着,放不下,也收不回。他的脸色,从涨红,
变成了猪肝色,最后,变成了一片惨白。“噗——”一口鲜血,从他嘴里喷了出来。
溅红了眼前的棋盘。黑子白子,混杂着鲜红的血。构成了一副诡异而惨烈的画面。他的人,
晃了晃,从椅子上,直挺挺地摔了下去。昏死过去。北朔的第一国手。就这么,败了。
不是败在棋力上。是败在心神上。他被我活活地,用一盘棋,吓破了胆。大殿里,
先是一片死寂。随即,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。“赢了!我们赢了!”“谢国手威武!
”朝臣们激动得老泪纵横,互相拥抱。压抑了三年的屈辱,在这一刻,尽数释放。
我静静地坐在那里,看着眼前这片狼藉。我没有笑。因为我知道,这盘棋,才刚刚开始。
棋盘上的胜利,只是一个开始。真正的杀招,在棋盘之外。现在,该它登场了。
4拓跋烈被他的人手忙脚乱地抬了下去。像一条死狗。北朔的使臣团,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。
他们来的时候,气焰嚣张。现在,却个个垂着头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太子萧承安走下龙椅,来到我面前。他亲自为我斟了一杯热茶。“知弈,辛苦了。
”他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是激动的。我接过茶杯,暖了暖手。“殿下,
这只是第一步。”我说。萧承安点了点头,压低了声音。“我知道。‘鱼’已经上钩了。
”“接下来,就看他会不会咬钩了。”我看向大殿之外。夜色,已经很深了。今晚,
注定是个不眠之夜。对于很多人来说。拓跋烈在驿馆里醒来时,已经是后半夜。他睁开眼,
看到的是北朔使团正使,也是他的亲叔叔,拓跋宏那张阴沉的脸。“感觉怎么样?
”拓跋宏的声音,像冰一样。拓跋烈挣扎着想坐起来,却牵动了心口的伤,又是一阵猛咳。
“叔父……我……”他想说“我输了”,但那三个字,太沉重,他说不出口。“你不是输了。
”拓跋宏替他说了出来。“你是蠢。”“我早就告诉过你,那个谢知弈不简单。
让你不要轻敌,你偏不听!”“现在好了,你不但输了棋,还把我大朔的脸,都丢尽了!
”拓跋烈羞愧地低下头。但他心里,更多的是不甘和疑惑。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。
那种诡异的棋局,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。“叔父,那个女人的棋路……太邪门了。
”“我怀疑,她根本不是在下棋。”拓跋宏冷哼一声。“现在说这些,还有什么用?
”“陛下派我们来,是为了什么,你忘了吗?”“和亲是假,试探大夏的虚实是真!
”“这盘棋,就是最好的试探。”“你赢了,说明大夏后继无人,朝中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。
我大朔的铁骑,便可南下。”“可你输了……”拓跋宏没有再说下去。但拓跋烈明白。
他这一输,输掉的可能就是北朔南侵的最好时机。他让整个北朔的战略,都陷入了被动。
一想到这里,他又是一口血涌了上来。“不……还没有结束!”拓跋烈抓住拓跋宏的衣袖,
眼睛里重新燃起一丝疯狂。“叔父,我虽然输了棋,但也试探出了一件事。”“那个谢知弈,
她很狂!”“她的棋路,剑走偏锋,看似精妙,实则是在赌命!”“这种人,
一定有致命的弱点!”拓跋宏看着他,眼神闪烁。“什么弱点?”“情。
”拓跋烈吐出一个字。“我查过她。她至今未嫁,不是因为她清高,而是因为她心里有人。
”“就是那个太子,萧承安。”“他们是青梅竹马。只不过谢家三年前遭了难,
她才……”“只要我们能抓住这个弱点,就能让她身败名裂!”“一个女人,一旦名节有损,
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,在大夏这种地方,也再无立足之地。”“到那时,大夏的士气,
必然会跌入谷底。我们的机会,就又来了!”拓跋宏的眼睛,亮了。“你有什么计划?
”拓跋烈凑到他耳边,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,说出了一个恶毒无比的计策。
拓跋宏听着,脸上的表情,从阴沉,慢慢变成了一丝狞笑。“好。”“就这么办。”“明天,
我就去找那个萧承安。我要让他知道,得罪我北朔的下场。”他们自以为他们的密谋,
天衣无缝。他们不知道。在他们房间的房梁上,一只比苍蝇还小的机械飞虫,
正把他们所有的对话,一字不落地,传到了千里之外。而在驿馆对面的一家酒楼里。
我正和太子萧承安,对着一盘残局,慢慢地喝着酒。桌上,放着一个奇怪的铜制盒子。
拓跋烈叔侄的对话,正从里面清晰地传出来。听完他们的计策,萧承安的脸上,
浮现出一丝怒意。“一群卑鄙**之徒!”他一拳砸在桌子上。我却笑了。“殿下,别生气。
”“鱼,不是已经咬钩了吗?”“他们越是卑鄙,就越证明,他们已经无计可施,急了。
”“一条急了眼的鱼,才会不顾一切地,吞下那个最香甜的诱饵。”萧承安看向我,
眼里的怒气,慢慢变成了担忧。“知弈,可是这个计策,对你的名节……”我摇了摇头,
打断了他。“殿下。”“我的名节,与大夏的江山比起来,孰轻孰重?”“再说了,
清者自清。”“他们想用流言蜚语来击垮我,那也要看,我给不给他们这个机会。
”我端起酒杯,敬他。“这盘棋,已经下了三年。”“现在,终于要收官了。
”5第二天一早,拓跋宏就递了牌子,求见太子。他没有提昨天输棋的事。反而是一脸和善,
说要为两国和平,再做一次努力。他还带来了一份新的和亲名单。名单上,第一个名字,
就是北朔最受宠的小公主。他说,只要大夏同意联姻,北朔愿意退让边境三百里,
并奉上牛羊万头。条件很诱人。诱人到,像一个陷阱。萧承安在东宫接见了他。
他表现得很有兴趣。但他又故作为难地说,联姻事关重大,他一人做不了主。
还需要和朝中大臣,以及……国手谢知弈商量一下。他说,谢国手不仅棋艺高超,
对天下大势,也颇有见解。拓跋宏等的就是这句话。他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。
说自己也对谢国手的风采,仰慕已久。希望能有机会,当面向她请教。于是,一场“偶遇”,
就被安排在了皇家园林的湖心亭里。我到的时候,萧承安和拓跋宏正在亭子里喝茶。看到我,
萧承安立刻起身,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欣喜。他很自然地,拉过我的手。“知弈,你来了。
”那个动作,亲昵,又自然。就像做过千百遍一样。我的脸,“刷”地一下就红了。
我挣了一下,但没挣开。只能任由他拉着我,走到拓跋宏面前。“这位,就是北朔的正使,
拓跋宏大人。”萧承安为我们介绍。我对着拓跋宏,福了福身。声音细若蚊蝇。
“民女谢知弈,见过大人。”那副娇羞、慌乱的样子,任谁看了,都会觉得,我和太子之间,
关系匪凡。拓跋宏的眼睛里,闪过一丝得意的精光。但他掩饰得很好。他站起身,对着我,
拱了拱手。“谢国手不必多礼。”“昨日一局,让本使大开眼界。国手的风采,
真是令人折服。”接下来的谈话。我几乎没怎么开口。都是萧承安和拓跋宏在说。
他们从联姻,谈到边境贸易,又谈到两国未来的和平共处。萧承安全程都握着我的手。
时不时地,还会侧过头,温柔地问我一句:“知弈,你觉得呢?”而我,只会红着脸,
轻轻地“嗯”一声。我知道。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,在茂密的树林里。藏着无数双眼睛。
那些都是拓跋宏提前安排好的人。他们会把今天看到的一切,都变成最锋利的武器。
变成明天,传遍整个京城,甚至整个大夏的流言蜚语。他们会说:大夏国手谢知弈,
恃宠而骄,秽乱后宫。与当朝太子,有不清不白的关系。她能赢下那盘棋,不是靠实力,
而是靠太子的暗中指点。甚至,是靠出卖身体,换来了北朔的故意放水。
一个靠男人上位的女人,一个伤风败俗的棋手,不配代表大夏的国粹。这些流言,
会像瘟疫一样,迅速蔓延。它会摧毁我的名誉,摧毁我的声望。
也会让昨天那场来之不易的胜利,变成一个笑话。更会动摇大夏的民心和士气。
这就是他们的目的。得不到的,就毁掉。我心里,一片冰冷。但我脸上,
还要演出那副沉浸在爱意中的小女人模样。演戏,要演**。不只是要骗过拓跋宏。
还要骗过,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。骗过,即将要被这些流言煽动的,天下百姓。这场戏,
一直演到黄昏。拓跋宏心满意足地走了。他看我的眼神,已经像在看一个死人。他走后,
萧承安立刻松开了我的手。他的手心,全是汗。“知弈,委屈你了。”他的声音里,
充满了愧疚。我摇摇头。“殿下,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。”“鱼饵已经撒下去了。
”“接下来,就该收网了。”我从袖子里,拿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信。递给他。“把这个,
交给城外的玄甲军统领。”“告诉他,按计划行事。”“记住,一定要快。”萧承安接过信,
神色凝重。“你放心。”“今晚,我会亲自去。”“天亮之前,一定会有结果。
”我点了点头。转身,看向湖面。夕阳的余晖,把湖水染成了一片金色。很美。但也预示着,
一场暴风雨,即将来临。这一夜,京城,注定不会平静。而北朔的百年国运,也将在这一夜,
被彻底改写。他们以为,他们在算计我。却不知道,他们每一步,都在我的算计之中。
这盘棋,我才是真正的执子人。6第二天。天还没亮,整个京城就炸了锅。几乎是一夜之间。
关于我和太子萧承安的流言,就传遍了所有的大街小巷。茶馆里,酒楼里,菜市场里,
到处都有人在议论。版本多得数不清。但核心内容,都一样。说我谢知弈,
根本不是什么棋道天才。而是个不择手段、攀附权贵的**。说我三年前,就勾搭上了太子。
谢家的倒台,也是我一手策划的苦肉计。为的就是博取同情,好顺理成章地,
成为太子的禁脔。还有更难听的。说我为了赢那盘棋,提前和北朔国手拓跋烈,
在床上谈好了条件。拓跋烈是故意输给我的。为的就是让我名声大噪,好为日后当上太子妃,
铺平道路。而代价,就是大夏在边境,要对北朔做出巨大的让步。这些话,
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。刀刀都往我心窝子里捅。它们把我昨日的胜利,撕得粉碎。
把我的人格,踩在脚下,反复碾压。把我塑造成了一个卖国求荣、不知廉耻的妖女。一时间,
群情激愤。无数的百姓,堵在了棋院的门口。他们举着横幅,高喊着口号。“妖女谢知弈,
滚出京城!”“还我大夏清誉!”“严惩***!”那些曾经为我欢呼的朝臣。此刻,
也纷纷上书弹劾我。他们义正言辞,痛心疾首。仿佛我真的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。
昨天还夸我“神之一手”的棋院院正,今天第一个站出来,要求废除我的国手封号,
将我逐出棋院。他说,我玷污了棋道的神圣。人性,就是这么可笑。捧你上神坛的是他们。
推你下地狱的,也是他们。我待在自己的小院里,没有出门。院门外,
被人扔满了烂菜叶和臭鸡蛋。隔着墙,都能听到外面的叫骂声。我的两个小丫鬟,
吓得脸色惨白,躲在屋里不敢出来。我却很平静。我坐在窗边,对着一盘残局,
自己和自己下棋。外面越是喧闹,我心里就越是安静。我知道,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。
也是拓跋宏,最后的疯狂。他把所有的赌注,都压在了这里。他想用舆论,来杀死我。
他成功了一半。我的名声,确实是毁了。但另一半,他永远也得不到了。中午的时候,
太子府的侍卫,给我送来了一食盒的饭菜。还带来萧承安的一句话。“一切顺利,等我消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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