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+ A-
A+ A-

喜轿临门清道光八年,徽州府歙县,程氏大宅。"

起轿!"随着媒婆一声高喊,八人抬的花轿离开了罗家大院,前往三里外的程家老宅。

花轿内,十八岁的罗玉娘轻轻抚摸着嫁衣上的金线牡丹,心跳如擂鼓。

今日是她嫁入程家之日,却也是她命运转折之时。"

姑娘,吉时到,该哭嫁了。"

丫鬟小翠提醒道。

按照徽州习俗,新娘出嫁时要哭嫁,哭得越响亮,越是孝顺。

罗玉娘咬着嘴唇,泪水打湿了精巧的刺绣盖头。

她想起昨夜父亲的话:"玉娘,程家是徽州望族,嫁过去要恪守妇道,切莫任性。"

花轿在程家朱红大门前停下。

罗玉娘被人搀扶着下轿,穿过高高的门槛时,她感觉脚下一软,像是踩到了什么柔软之物。

一阵风过,盖头微微掀起,她瞥见门槛内侧有一摊暗红色的痕迹,像是干涸的血迹。"

少夫人请进。"

管家程福引路,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。

程家大宅比罗玉娘想象中还要宏伟。

七进院落,雕梁画栋,假山水榭,处处显示着这个家族的显赫。

然而不知为何,罗玉娘总觉得这宅院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,尤其是那些站在角落里的丫鬟小厮,目光呆滞,面无表情,仿佛被抽走了魂魄。

拜堂成亲后,罗玉娘被送入洞房。

喜烛高烧,龙凤喜烛映照着房间里的一切。

她坐在床边,心跳如鼓,等待着自己的丈夫。

三更梆子敲响,门外传来脚步声。

门被推开,一个身着红袍的年轻男子走进来。

他面容清秀,眉宇间却透着几分忧郁。"

娘子,我是你丈夫程慕白。"

男子声音温和,向罗玉娘作揖行礼。

罗玉娘羞涩地低头,按照礼节,她不能直视丈夫的面容。

两人相对而坐,沉默良久。"

娘子远道而来,想必累了。"

程慕白打破了沉默,"夜深了,早些歇息吧。"

他掀开罗玉娘的盖头,罗玉娘这才看清丈夫的面容。

那是一张俊朗的脸,却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。

更令她惊讶的是,程慕白的眼神空洞无神,仿佛失去了灵魂。"

少夫人,老奴祝您新婚快乐。"

门外传来苍老的声音,随后门被轻轻关上。

洞房内只剩下夫妻二人。

程慕白端来合卺酒,递给罗玉娘一杯。

依照习俗,新人需同饮此酒,象征合二为一。

罗玉娘接过酒杯,两人一饮而尽。

程慕白的眼神忽然变得炽热,他一把抱住罗玉娘,声音变得低沉:"终于等到你了,我的新娘。"

罗玉娘惊慌失措,想要挣脱,却被丈夫紧紧抱住。

程慕白的呼吸变得急促,额头冒出冷汗:"你知道吗?我已经等你十八年了。"

"你...你在说什么?"罗玉娘困惑不已。

程慕白的眼神变得迷离:"十八年前,程家少奶奶也是穿着这样的红嫁衣,被抬进这扇门。

她和你一样美,一样善良。

可是,她没能熬过第一个月圆之夜。"

罗玉娘感到一阵寒意袭来:"少夫人?那是谁?""她是我的姐姐,程慕云。"

程慕白松开手,眼神变得遥远,"她死在了这宅子里,死得很惨。"

罗玉娘想问更多,却听见外面传来更夫的梆子声。

程慕白猛地站起身:"三更天了,我该走了。

记住,无论听到什么声音,都不要离开房间。

尤其是那口古井。"

不等罗玉娘回应,程慕白已消失在夜色中。

罗玉娘独自坐在床边,心乱如麻。

她隐约感觉到,自己踏入了一个可怕的漩涡。

夜半琴声次日清晨,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房间。

罗玉娘早早醒来,却发现丈夫不在身边。

丫鬟小翠端着铜盆进来,为她梳洗打扮。"

少夫人,老爷和夫人请您过去用早膳。"

小翠低声道。

罗玉娘点点头,跟着小翠穿过回廊,来到正厅。

厅内,一位威严的中年男子坐在主位,想必就是程家的当家人程砚秋。

他身旁站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,应是程夫人。"

玉娘见过公公、婆婆。"

罗玉娘行礼道。

程砚秋打量着儿媳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:"免礼。

慕白呢?怎么没见他?""回公公,妾身也不知相公去了何处。"

罗玉娘回答。

程夫人冷笑一声:"这孩子,总是神出鬼没的。

你初来乍到,有什么不懂的,尽管问老身。"

早膳过后,罗玉娘被安排熟悉宅院。

程家很大,七进院子,上百间房屋,处处透着古老与神秘。

在参观过程中,罗玉娘发现许多奇怪之处:有些房间明明有人居住,却始终门窗紧闭;有些走廊看似通向某处,走到尽头却是死路;最奇怪的是,她多次看到一些丫鬟奴仆对着空气躬身行礼,仿佛看见了看不见的主人。"

那是程家的老规矩。"

带路的管家解释道,"程家供奉祖先,每逢初一十五,都要祭拜。"

罗玉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

回到住处后,她发现桌上放着一套绣花针线,针线盒里躺着一双精致的绣花鞋。"

这是..."罗玉娘拿起绣花鞋,发现做工极为精美,鞋面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并蒂莲。"

回少夫人,这是您的嫁妆。"

小翠回答,"按程家规矩,新娘要亲手绣制一双鞋,放在新房内,寓意'脚踏实地,早生贵子'。"

罗玉娘点点头,将绣花鞋放在床头的矮柜上。

午后,她在院中散步,不知不觉走到了后花园。

园中有一口古井,井口用石板封住,上面爬满了藤蔓。"

少夫人莫要靠近那口井。"

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,老管家程福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,"那口井不干净。"

"为什么?"罗玉娘好奇地问。

程福摇摇头:"老奴只是奉命行事。

总之,少夫人千万不要靠近那口井。"

傍晚时分,罗玉娘正在房中整理嫁妆,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琴声。

那琴声悠扬哀婉,仿佛诉说着无尽的哀愁。

她循声而去,穿过几道回廊,来到一座偏僻的小院。

小院里,月光如水,一位白衣女子正坐在石桌前抚琴。

她的容颜隐在阴影中,看不清长相,但那姿态却优雅得如同仙子。"

你是谁?"罗玉娘忍不住问道。

琴声戛然而止。

白衣女子缓缓抬头,月光下,罗玉娘看清了她的脸——那张脸竟然与自己有七分相似!"你是..."罗玉娘惊呼。

白衣女子没有回答,只是静静地看着她。

突然,一阵阴风吹过,灯笼摇晃,白衣女子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。"

啊!"罗玉娘惊叫一声,后退几步,转身就跑。

回到房间,她发现程慕白正坐在床边,似乎一直在等她。"

你去了哪里?"程慕白问道,语气中带着责备。"

我...我听到琴声,就寻了过去..."罗玉娘将遇到白衣女子的经过告诉了他。

程慕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:"你见到她了?""她是谁?"罗玉娘紧张地问。

程慕白沉默片刻,深吸一口气:"她是我的姐姐,程慕云。

传说她死在井里,怨气不散,常常在月圆之夜出现。"

"可是,她长得为什么像我?"程慕白苦笑:"因为你和她是同一人转世。

十八年前,她嫁给程家少爷,一个月后离奇死亡。

她死后,程家请了道士做法,将她的魂魄困在井中。

现在,她找到了替身,可以解脱了。"

"什么替身?""按照道法,活人可以作为替死鬼,让亡魂得以超生。

你来了,她就有了替身的机会。"

程慕白的眼神变得复杂,"这也是程家选你为孙媳妇的原因。"

罗玉娘惊恐地望着丈夫:"所以,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她做替身?"程慕白没有回答,只是握住她的手:"今夜是月圆之夜,也是她离开的时候。

无论听到什么声音,都不要离开房间。

记住,无论发生什么,都不要靠近那口井。"

夜深人静,罗玉娘躺在床上,心跳如鼓。

窗外,一轮明月高悬。

突然,她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,接着是拍打门板的声音。

那声音越来越近,最后停在了她的房门外。"

开门...开门..."一个女声哀求道,"让我进去...我要你替我..."罗玉娘吓得浑身发抖,用被子蒙住头。

就在这时,房门被一股阴风撞开,月光下,白衣女子站在门口,长发披散,脸色惨白,双眼流着血泪。"

姐姐..."白衣女子幽幽地唤道。

罗玉娘想喊叫,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。

白衣女子飘进房间,向床边走来。"

别怕,我不会伤害你。"

白衣女子说,"我只是想让你替我离开这口井。

十八年了,我受够了。

只要有人愿意替我,我就能解脱了。"

罗玉娘颤抖着问:"你...你为什么要困在井里?是谁害死了你?"白衣女子刚要回答,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鸡鸣。

天要亮了!白衣女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,身体开始变得透明:"不!时间还没到!我不能走!"她转向罗玉娘,眼中满是怨恨:"是你破坏了我的计划!你知道我等了多少年吗?十八年啊!"罗玉娘惊恐地看着白衣女子飘向窗户,消失在晨光中。

与此同时,她感到一阵剧痛,低头一看,发现自己的右手腕上出现了一道红痕,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。

古井秘密第二天一早,罗玉娘起床后发现手腕上的红痕依然存在,而且隐隐作痛。

她叫来小翠,想要查看伤势。"

少夫人,您的手腕怎么受伤了?"小翠惊讶地问。

罗玉娘摇摇头:"我也不知道。

昨晚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。"

小翠帮她包扎好伤口,然后说:"少夫人,老爷让您过去一趟。"

罗玉娘跟着小翠来到正厅,只见程砚秋和程夫人正等着她。"

玉娘,昨晚休息得可好?"程夫人假意关怀地问道。

罗玉娘勉强一笑:"多谢婆婆关心,妾身休息得很好。"

程砚秋沉声道:"昨晚是月圆之夜,你可有遇到什么异常之事?"罗玉娘心中一惊,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
若是说了昨晚见到白衣女子的事,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;若是不说,又怕隐瞒不过。"

回公公,妾身..."罗玉娘刚要开口,突然感到一阵眩晕,右手腕上的红痕开始发热。"

玉娘!"程夫人惊呼,"你怎么了?"就在这时,管家程福匆匆跑进大厅:"老爷,不好了!后院的水井...水井溢血了!"程砚秋脸色大变,立刻起身:"备马,我要去看看。"

一行人急匆匆赶到后院。

那口被封住的古井周围已经围满了人。

程砚秋走近井口,只见井水泛着诡异的红色,仿佛鲜血一般。"

把井盖打开!"程砚秋命令道。

几个壮仆合力移开沉重的石板,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。

井水不断翻滚,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井底上来。"

别开!"罗玉娘突然大喊,"不要打开井盖!"所有人都愣住了,疑惑地看着她。

程夫人厉声道:"罗玉娘,你发什么疯?快让开!"罗玉娘不顾众人阻拦,冲上前去挡在井口前:"不能打开!井里有东西!"程砚秋怒道:"***!快让开!"就在争执之际,井水突然剧烈翻腾,一个长发飘散的白衣身影从水中浮出,正是昨晚出现的那个女子!"救我...救我..."白衣女子哀嚎着,伸出苍白的手。

人群中爆发出惊叫声,几个胆小的丫鬟当场晕倒。

程夫人吓得连连后退:"妖怪!是妖怪!"程砚秋拔出腰间佩剑,指向井中:"孽障!竟敢现形!"白衣女子转向程砚秋,眼中满是怨恨:"程砚秋,你害死我还不够,连我的转世也要害?""你...你是程慕云?"程砚秋震惊地看着井中的女子。"

是我!就是我!"白衣女子哭喊道,"十八年前,是你和道士合谋害死我,将我的魂魄困在这井中,让我无法超生!"罗玉娘突然明白了什么,上前一步:"公公,她说的可是真的?"程砚秋没有回答,而是挥剑斩向井中:"妖孽,受死吧!"剑锋即将触及水面的那一刻,罗玉娘突然感到手腕上的红痕剧痛难忍。

她低头一看,红痕已经变成了一道血痕,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。

奇怪的是,就在她的血滴落的瞬间,井中的白衣女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,身体开始变得透明。"

血...你的血..."白衣女子惊恐地看着罗玉娘,"你是她的转世,你的血能封印我!"罗玉娘恍然大悟,想起昨晚程慕白说的话——"你和她是同一人转世"。

原来,她和程慕云是同一个人的两次转世!"不!我不能就这样消失!"白衣女子绝望地尖叫着,整个身体化作一缕青烟,消散在空气中。

井水恢复了平静,血色渐渐褪去。

程砚秋下令将井重新封好,然后转向罗玉娘:"你...你到底是谁?"罗玉娘困惑地摇头:"公公,我就是罗家送来的新娘罗玉娘啊。"

程砚秋深深看了她一眼,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挥手示意众人离开。

回到住处,罗玉娘发现程慕白正等在房中。

看到她回来,程慕白松了口气:"你没事就好。"

"到底是怎么回事?"罗玉娘质问道,"为什么井中会有和程慕云一模一样的女子?为什么我的血能驱散她?"程慕白叹息一声,终于道出了真相:"其实,我不是程家少爷,而是程家的养子。

真正的程家少爷,就是你前世的丈夫,程慕云的丈夫。"

"什么?"罗玉娘震惊地睁大眼睛。

程慕白缓缓道出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:十八年前,程家少爷程慕云与邻村罗家小姐罗玉娘定下婚约。

然而就在大婚前夜,罗玉娘突然暴毙身亡。

程家请来道士做法,发现罗玉娘是被邪灵附体,必须用特殊方法镇压。

于是,程家将她的尸体封入井中,并请道士设下法阵,让她无法超生。

然而,程家少爷无法接受未婚妻的死讯,精神崩溃。

不久后,他在井边徘徊时,失足落水而亡。

全文阅读>>
  1. 上一章
  2. 目录
  3. 下一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