恍惚间，有人开口。

“这个妖怪是不是快要死了？怎么不出气了？”

一直闭目打坐玄羿终于转身，缓缓朝我走来——

一步，两步，三步。

就在他即将走到我面前时，外面又传来一声大喊。

“玉嫣公主醒了，大师您快去看看吧！”

玄羿顿住脚步，立即转身而去。

我伸手去拉他的袖袍，却只触到一片转瞬即逝的冰凉衣角。

玄羿走了，我最后的一口气也用尽了。

“啪嗒——”

布满斑驳鞭痕的手无力垂下，我不甘心地闭上眼……

昏昏沉沉间。

过往岁月如走马灯在我眼前晃过。

我仿佛又回到了千年之前，七宝菩提树下，玄羿穿着白色僧衣在树下打坐。

而我还是一条懵懂小青蛇，受了伤盘在树上，又掉到玄羿的腿上。

玄羿细心替我包扎了，还让我盘在他腿上休息。

这时，一个背着弓箭的猎人过来。

“和尚，你怀中的青蛇是我猎的，还我！”

看见那凶神恶煞的猎人，我不禁瑟瑟发抖，玄羿安抚的拍了拍我的身子。

“阿弥陀佛，蛇也是一条生命，放她一命造就七级浮屠。”

“我猎蛇为生，放了它，我如何活？”

猎人不肯，玄羿将自己手里的念珠递给他。

“这串佛珠在佛前开了光，可消灾挡煞，换这小蛇一命。”

猎人拿着佛珠走了，我吐着蛇信子问玄羿。

“为了我一条小蛇，将你修行的法器都送了，值得吗？”

玄羿似乎听懂了我的蛇语，他温柔的摸着我的头。

“人的命是命，蛇的命也是命。在我眼中，你和人是一样的。”

……

梦醒，所有温暖都不再有。

只有冰冷的牢房和无情的锁妖链提醒我，今非夕比。

如今的玄羿对我，没有丝毫容情。

我艰难的撑起身子，听着脖子上的锁链发出“叮叮当当”的脆响，心中一阵阵难过。

这锁链锁住了我的妖力，也锁住了我的自由。

像是给那些犯错的人刺“奴”字一样，都是耻辱。

就在我伤神之时，玄羿走到了我面前。

他沉着眼看着我，眼中闪着晦涩不明的光芒。

“公主被你所伤，你应当赎罪。现取你内丹为公主续命！”

听了玄羿的话，我的泪水翻涌。

“和尚，你曾亲口说人的命是命，蛇的命也是命，我们是一样的。”

“我若没了内丹，好比你们人类没了心脏，根本活不了！你当真对我如此绝情？”

玄羿做了一个佛礼，道了一声：“阿弥陀佛。”

他不再悲悯，直接催动佛力，生生撕裂了我的衣裳。

金光划过，剧痛袭来。

他刨开了我的心口，取出内丹放在锦盒里。

待其他僧人拿着锦盒送去给玉嫣公主，他拧眉撤掉了束缚我的锁妖链。

“凡事有因果，这一切都是你的命。”

“你的内丹用来救人，便算偿命。我放你走，往后别再害人了。”

我凄惨虚弱的趴在地上，捂着空空的心口，彻底绝望。

好一个偿命救人！当真是慈悲！

我笑中带泪，用着最后的力气虚脱地爬起来，踉跄走出地牢。

路过正殿时，我回头看了一眼殿中的镇山金佛。

金佛一如既往慈眉善目，但眼角却流出一滴泪珠。

我痴痴的看着金佛落泪，身后的玄羿也停下脚步，一脸不可思议。

“轰隆——”

突然脚下一阵地动山摇，寺中惊乱。

“地龙翻身，大家快跑！”

众人向外奔逃，但我却不顾一切朝里冲。

慌忙间，我的手被玄羿拉住。

“你做什么？不要命了吗？”

我没理他，用力甩开了他的手，跑到金佛前整个身子扑了上去。

“砰——”

大殿的柱子坍塌下来，砸在我的腰间，我听见骨骼碎裂之声。

又有好些断木落下，我死死抱着金佛不肯松手，任凭这些碎木砸在我身上。

玄羿赶过来，眼里满是震惊和心痛。

“你这般护着这尊金佛究竟是为何？”

我呕出一口鲜血，惨然一笑。

“因为这是玄羿的金身。就算死，死在他身边我也无悔。”

话音刚落，头顶突然响起轻轻的一声“喀嚓”。

我仰头一看，金佛正一寸寸裂开——